一九一二年春节,衡山南岳镇一胡姓人家生了第七个女儿,取名七妹。
主人家是个读书人,很想生个儿子,他去问大庙的主持,和尚算了半天,告诉他:贵夫人是山上的茶树精投胎,所生七个女儿均乃南岳山千年茶园凝聚的云雾精气,今后的胡家必与茶山结缘。
是年谷雨,第一筐雨前茶制成,没了皇帝,茶则不用进贡,胡家给大庙和尚送了一斤。第二天便有一外地人求见主人,说是大庙主持的钵友,住山上烟霞寺,特来讨杯茶喝。
胡家主人留客用了斋饭后,便将半斤云雾茶包好相送,并在包装上写上七个字:七仙南岳播云雾。
外地和尚知是主人求联索对,便笑留文墨:八(指)子烟霞数嫩芽。
胡家主人知是遇上了宁波天童寺高僧八指头陀,甚为欣喜,从此后便每天陪八指在山上烟霞寺品茗论道,吟诗作对。
某日,二人谈论子嗣香火,胡某似有心思,郁郁寡欢,八指见了,便掐指算计,然后慢品青茗,笑而不语。
胡某起身行礼,问八指指点迷津。
八指曰:大凡名山,均有一刹。刹中必有山魂镇守山中云雾,润泽松林百草,吾可使山魂明午以人身与你相识,主家可与其讨教子嗣故事。
翌日清晨,旭日东方。胡家特使家佣打扫寺院庭园,洒水更衣,沐浴梵香,以候山魂。约午时斋饭仍不见“魂”来,胡便求问八指头陀。
八指曰:来了来了,就是那厨房烧饭的吹火筒。你快去用吹火筒将火吹旺些,让斋饭早熟。我好饿了!
胡某忙进厨房,问厨师找到了那个用过好些年的竹筒子,将那竹筒子用嘴堵紧一吹,灶里柴火仍是没见明火燃起,厨房柴烟刺眼,胡某泪水出来了,那吹火筒就是不出气,便喊八指头陀帮忙。
八指哈哈大笑:再吹,再吹,用心吹,用劲吹!随后将竹筒扶正对着胡某嘴巴,要胡某下点力气吹紧。
这竹筒子不知怎地竟突然通了气,一时间灶里的火苗窜上了灶台,八指拉起胡某从厨屋里出来,在烟霞寺门外的坪里摆张茶桌,唤人泡了新茶后再两人对坐。
胡某不解:那吹火筒怎地会是山魂?
八指头陀笑曰:你可知这烟霞寺有多少年了?
胡某答:听我家爷爷说过唐朝前便有了。
八指头陀问:此寺之中,谁年最长?
胡某迷惑,摇头不知。
八指头陀将茶壶端正,朝胡某杯中将茶水如泉般慢慢注满,然后要胡某细品寻味:我告诉你吧!当年炎帝饮荼解毒时就是坐着靠在这枝竹竿上睡着了,炎帝毒性解了醒后便采了这枝竹随身一世。这烟霞寺年岁最大的便是这竹筒子,已聚有数千年万物灵性,它便是南岳衡山的山魂了。
胡某大吃一惊,仍是不知就里:那与我求子又有什么关系呢?
头陀又笑:我乃天上福禄寿三星之“福星”转世,与南岳之山魂素有交往。施主应见我是八个指头,另两指早年已自梵献佛,今我用八指(子)借山魂附子于你,你家妻子第八胎必为一子,此子因茶而生,与茶有缘,当是南岳衡山千年茶道传人,并代代延承。
胡某忙着人供奉祭祀,拜天朝香,并将午时斋饭吃个透饱,腆着个肚子对八指说:我从今起亦不荤不酒,陪高僧在此品茗参惮,直至我儿降生。
八指头陀笑而不答。
第二年春上,胡家之妻生了第八胎,是个儿子。
第二天,烟霞寺的小僧说不见了八指头陀大师,榻室留下一诗:
懒携饼钵走天涯,岳顶还思着我家。
沙罐夜煨红米饭,竹篮春摘白芽茶。
倦眠一石云为枕,冷入千林雪作花。
何事人间频乞食,此心已是负烟霞。
从此以后,南岳山脚下新砌了一幢茶楼,名叫三星楼。如今,茶楼仍在,新掌门人仍姓胡,叫胡寅。
注:八指头陀,号敬安法师。清末民初之中华佛教协会第一任会长。